傍晚时分，天色渐渐黑暗下去了。我和老人、师母一起回到家里。厅堂已经开了灯，满屋亮堂堂的，老人的两个小孙子，正坐在竹椅子上津津有味地看着连环画，时不时露出欢笑声。

老人吩咐师母准备晚饭，“来，XX明。我们剥豆子，今晚我们吃腊肉煮豌豆。”说起腊肉煮豌豆，那可是非常好吃的美味，先把腊肉煸炒出油，再和豌豆炒至半熟，加入清水煮至汤汁微绿有点泛白时，就可以出锅了，味道新鲜甜美大好吃了。我母亲也是每年豌豆收获季节，都会煮腊肉豌豆汤，所以听说吃豌豆汤，心里特别喜欢！

在师母的巧手的忙碌下，饭菜终于端上了方桌。

“X明呀，别陌生，别客气！要像在家里一样哟！”，就听见从厨房里传来师母热情的劝尉声。不一会，只见师母端看一个蓝边磁器大碗出来了，一看原来是满满的一大碗酒酿蛋，扑鼻而来的酒香蛋味迅速弥漫着厅堂。酒酿蛋虽然不是特别珍贵美味，但也是那时候客家人招待贵客必不可少。

在一片温馨的家庭气息中，我慢慢品味师母手艺，感受到如父母般浓浓的爱意，禁不住眼眶湿润了。

“XX明，孩子呀！你能来看老头拐我就很高兴了，你年轻工资又不高，别买什么东西了，能常来看看我们就好了！”在那个刚刚改革开放的年代，“南山、章贡、麦乳精”也算比较贵重的礼物了，但我还是有些懊悔，忘了给俩孙子带点什么。“师母，这没有什么，校长对我可好了！”“还不是你懂事，有老人心。老头拐常常叨念着你有良心，什么打开水，烧火笼…”然后又询问起我家里的事情，我告诉他们：有四十多岁的父母。母亲是广东婆，梅州人，是现在外公在解放前打肩担（商贩），从广东买回来养大的。父亲在大队的船队做艄公，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弟弟，姐姐都出嫁了弟弟在读初中，平常就我妈一个在家。由于离家远，我也要几个礼拜回一趟家。“真好！唉！”师母不经意间叹了一口气。然后，又劝我多吃菜，多喝酒，不要客气就要像家里一样。

豌豆汤，酒酿蛋…充满了老人家浓浓的情谊，使我心里流淌的阵阵的暖意，久久不能平静！

晚饭后，师母找了老人穿过衣服，“孩子，别嫌弃，是老头拐的衣服，换了我洗洗，明天好去学校。”“不了，还不脏！

“干了一天活了，哪能不脏？读书人还是老师，更要着得整洁哟！”看着师母善意的责怪声，还是乖乖换了老人的衣服。

“老婆子你看，X明穿我的衣服，也成了小小老头啰！哈，哈…”我瞅着自己的装扮，也不由得大笑起来，整个厅堂顿时充满了欢乐！

在老人家的安排下，我走进了他的房间，环顾了一下：窗户边上一张架子床，还挂看苎麻蚊帐，边上是书桌，床对面是一个上层放着各种书和杂志，下层放了些衣服的柜子，墙上贴着印有电影名星唐国强剧照的日历，整个房间摆设简单而温馨。老人家真的是爱干净整洁的好老头！最让我欣喜的是老人不抽烟了，房间没有呛鼻的烟草味。听说老人抽烟几十年，因为身体的原因，前几年好不容易戒掉了…

“孩子，我不在学校了，你还过得习惯吗？”

“还好，就是有时候一个人在学校有些孤单，不过也习惯了！”嘴巴说着习惯了，实际不习惯还是真的。这个学期，由于新校长是本村人，办完公晚上时常也回家休息，其他老师也偶尔在学校过夜，我不免有些孤单寂寞，甚至雷电交加的夜晚感到恐惧…

后来为了排解寂寞空虚，还借了几本大部头小说，最喜欢看的是苏联奥斯特洛夫斯基的《钢铁是怎么炼成的》，主人保尔.柯察金的英雄故事，常常感动得热泪盈眶！给了克服困难的勇气！

老人又问一些其他的情况，我问他是否认识新校长，他说不认识，只听说是从外公社调回来的。我又简单的说了一下新校长：他是本村人，有双重身份，那就是退伍的军人，学校的老师。据说，五十年末期，国家大力办学时，考上位于红色故都的X金大学，学校停办后参军去了西南，当了一名工程兵，参加了西南成昆铁路的建设。由于有文化、有组织管理能力，部队准备提拔为连级干部。但是，身体突然出现了状况，送师部医院抢救，才保住了生命。从此，提干的事泡了汤，退伍后分配在外公社的一所学校当了老师。这次家里出了祸事，才调回来当了校长。因为在部队工作的原因，行事风格比较严肃、古板，缺乏人情味，和老校长为人处事方式完全不一样！

“孩子呀！不管怎么样他是领导，又比你年长多尊重他，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了！”我点了点头，老人家说的没错，做好自己的事情才是最要紧的。

“老校长，要退休了这么重要的事，怎么在放假时不告诉我呢？”我带着责怪的口气说道。

“放假时候，我还没有考虑退休的事。放假后，去了县人民医院检查了一下身体，医生说我的病很严重了，不适合再上班了。大儿子听说了以后，让我无论如何也要退了，而且还能让子女顶替一个编，所以就办了病退了。因为时间紧迫，又逢年关事多，所以没有告诉你呀！我知道你会责怪我的，哪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呀！”说完，一脸歉意地望着我，像是乞求我的谅解似的。

听了老人的叙述，顿时觉得错怪他了，也觉得自己太自私了，太不会体谅老人的难处了，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了，懊悔极了…

“X明呀！时间不早了，睡了吧”老人脱了外套，只留一件背心和士林布做的宽肥短裤。脱了衣服的老人，让我惊诧不已：分别几个月，变化也太大了，瘦骨嶙峋的身上，好像是皮包裹的骨架，瘦得让人不敢直视。我顿时鼻子一酸，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：“您老人家都这样了，怎么还累死累活的干，为什么呀？”“明呀！没有办法，我们老的老，小的小，不做不行啊，要不然责任田也要荒了，三粮五款也交不上呀！唉！活一天干一天，干不动再说吧”老人露出一脸无奈的神态，他的话深深震撼了我，但唯一能做的只有用音语宽慰他的心。

躺下后，还是没有睡意，眼睛在黑暗中睁得大大的。“怎么还不睡呀？有心事？”我叹了一口气“我遇上麻烦事了，不知道怎么办？”“说来我听听，不会是什么大事吧！”我听出他紧张的的口气，“也没有什么大事，我把学校的收音机弄坏了。”于是一五一十把收音机弄坏的事，详详细细告诉了他，还说了自己的打算。“好呀！坏了没有关系，自己试试看能不能修好！”“下礼拜拜六，我想去找一下我高中物理老师，借一下万用表，再去买几本无线电方面的书，看能不能自己修好！”“孩子，好主意。年轻人要多学点东西，技多不压身嘛”老人家的赞许是我坚定了信心，也真是老人的支持，政变了我的生活道路，从此走上了无线电探索之路，让我受益终生。

夜已经很晚了，在老人的要求下，心满意足地在他身边躺下了，攥住他的手静静的甜甜入睡了

“喔，喔！”公鸡一声声打鸣，把我们从梦中唤醒了，新一天就要来临了。“明呀！再睡会儿吧！还早呢”已经完全没有睡意了，老人问一下今天的打算，我告诉他：上午帮助种花生，下午回学校去。老人听后，顿时哽咽对我说“难得有你这么好心的孩子，如果你是我儿子就好了！”我隐隐约约听出老人心思，心里一阵惊喜，但是很快犹豫起来：我有自己的亲生父母，也有一个远在广东梅州的干爹，就这样满足老人的心愿，说什么也不合适呀！“校长，这样不是挺好的，我会经常来看您的！”沉默了一会，老人说“是呀！我也不勉强你，但是以后不要叫什么校长校长的，就叫老头拐好了！”“嗯嗯好”挺好的的称呼，在客家人中，唤老人叫老头拐，不是没有礼貌，更多的是亲密的称呼，我欣然答应了。老人又突然说“孩子！你也二十出头了，遇到合适的女孩子，也要结婚了。”是呀，我们这里普遍都有早婚的习俗，好些人二十出头就应谈婚论嫁了。“我家里穷，有谁愿意嫁给我？”我这样的情况很是尴尬：六十年代初“三年自然灾害”刚过，人口出生率低，女孩子少，有工作单位的女孩子更少，说结婚真的是遥远的梦想。

于是我话题一转“老头拐，我也知道你把我当儿子，可我也一直把您当父亲，您的身体使我很担心！”

“是呀！都怪我身体不争气，让你担心了！”又叹了一口气，“什么病？瘦成这样？”他苦笑了一下“穷人得上了富贵病，糖尿病呢！”这出乎我的意料之外，可怕的病魔，那是不死的癌症呀！

“我身体都这样了，别人还在嚼舌根，我再怎么着，也不会无耻到哪种地步吧”说着说着，又扯上了老人最伤心的往事，他告诉我：这个病状时间好长了，自己一直没有在意，以为是自己衰老的原因。自从孙子出生后，老两口分床睡都十年了。以前半夜后那东西都有反应，近几年就是憋尿也没有动静，软软绵绵，早就没有那种事了，…唉…唉…老了，不中用了！说完，他一把手拉上我的手，放在腹部，顺着往下摸去。我顿时心呯呯直跳，差不多要蹦到嗓子眼了。虽然以前给干爹洗过澡，摸过老人家的东西，但是老头拐的东西，还是出乎我意料，好软好小，就像小孩子的那样。“X小如棯，长命富贵！”听老人们说过，那东西小，即是长命富贵的特征。可老头拐的东西可以说明，这句也不一定准确，他从小没有父母的疼爱，受尽了别人的欺负，老了白发人送黑发人，还要抚养孙子，富贵在哪？老天爷太不公平了，老人家太可怜了。

想着想着，不由自主的的哭泣起来，一把紧紧抱住了老人，久久不松开…<未完待续>春节后见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