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文作者是撰稿人@甜酸酱电影的魅力就在于你不用太当真

郑保瑞导演的犯罪新片《智齿》像一枚炸弹，引爆了今年的柏林电影节。

在3月初的线上展映之后，每一个看过这部电影的影评人和记者纷纷给出好评，而且他们的观感里都带着几分震惊与意犹未尽。

单是影片的海报，就带给人一种莫名的冲击。

暴力、垃圾、残缺的人体模型和浑身脏污的裸体，堆叠在混乱至极的城市底层之中，郑保瑞仿佛是要挖掘香港城市最黑暗的角落。

但许多内地影迷对这位导演的印象，却是与《大闹天宫》《女儿国》《三打白骨精》这口碑糟糕的“西游”三部曲有关。

郑保瑞循着香港导演的北上浪潮，“随波逐流”地拍起了不痛不痒的大制作，可是这些风格完全不同以往的神话题材大片也给他招来了许多“骂名”。

就算他也曾中途拍出过《杀破狼2》这样类型风格与商业元素结合得很不错的作品，但显然还不是大家真正想要的东西。

大家想要的是重返港式犯罪片的郑保瑞、是回归早期凌厉风格的郑保瑞，一座最堕落的罪恶之城，一个最硬核的警匪故事，一场最复杂也最疯狂的宿命游戏。

片中的警察展哥（林家栋 饰）是个偏执狂般的存在，他与显得更稚嫩、更富学生气的搭档任凯（李淳 饰）一起，深入了一件暴虐的连环杀人事件，这起事件与展哥的仇人王桃（刘雅瑟 饰）也有着不小的联系。

郑保瑞用这个颇具港片色彩的故事，真的拍出了“地狱边缘”（limbo，本片英文名）的味道，也几乎整合了他此前那些生猛类型片的典型要素。

今天这篇文章，就以这部新作为契机，聊聊郑保瑞在香港电影界摸爬滚打半生熔铸的独到风格，聊聊他对罪恶都市与困兽之斗的迷恋。

与许多老牌香港影人一样，郑保瑞从小工做到副导演（《古惑仔》《肉蒲团》），不断向各路前辈请教学习，最终才坐到了导演的位置。

他曾给林岭东当过副导演，积累了暴力主题的处理方式，后来凭此进入了杜琪峰的银河映像团队，成为杜sir的得意门生。

《古惑仔2猛龙过江》

如果从空间而论，郑保瑞非常擅长呈现满溢着罪恶的现实都市。看多了港片的观众都知道，城市空间与类型影像的结合，是来自这个地域的影片非常重要的一大看点。

从某种程度来说，当代香港电影也是一种“城市电影”。有时候，要看不同港片导演的风格，就要看他们怎么利用香港复杂多变、盘根错节的都市空间。

在郑保瑞的罪恶之城中，他擅长两种类型——恐怖片与警匪片，二者之间的界限，已经不是那么明显了，因为两者都蒙上了一层悬疑的黑雾。

《怪物》

他敏感于借用城市元素，营造出一种诡异、阴暗的感觉，这也常常给他的影片增添了一种黑色电影的质感。

无论是垃圾堆、街道这些我们习以为常的东西，还是雨水、黑夜这些自然因素，都能在他的罪恶世界中各尽其位。

这样的影像世界，不仅可以让恐怖的情节更具现实感，甚至也能让我们自己在观察现实世界中的城市时，找到另外一种不同的视角——原来我每天都经过的地方，也可以这么恐怖？

《意外》

当这种塑造城市空间的方式，被运用到警匪题材的时候，我们便看到了更黑暗、更血腥、更惊悚的罪恶世界。我们被迫以一种更直观的方式，面对那些残酷的罪犯和走投无路的警察。

无论是郑保瑞震惊观众、生猛异常的《狗咬狗》，还是扑朔迷离、诡谲离奇的《意外》，都成为了一场发生在城市最污秽角落的怪奇事件。

在《智齿》之中，郑保瑞对于城市空间的打磨，已经达到了一种巅峰状态。

如果说他之前巧妙地运用了阴影与晦暗的色调，那么在《智齿》里，他甚至直截了当地使用了黑白影像。

他此前让我们看到了城市空间中隐隐潜伏的罪恶，而如今他将城市的伤口，以最赤裸的方式暴露了出来。

几乎每一幅画面，都像文章开头那张海报一样塞满了污秽而阴暗的东西。

数倍于此前电影中的垃圾堆，堆满了影片中的角色所处的环境。更令人惊悚的是，像《怪物》这样的电影，还在恐怖的世界里装填了些许温情，但在《智齿》中，我们似乎只能看到无边的黑暗。

那么，是什么样的“生物”能够生存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呢？

如果回顾郑保瑞过去作品中的核心角色，我们可以在许多影片中，找到一头行动受限的困兽，他们以一种摒弃理性的方式，疯狂地撕咬着周遭的事物。

港片迷们一定都很难忘记《狗咬狗》中那个疯狂的警察（李灿森 饰），他为了达成自己的破案目的，几乎达到了不择手段的程度（与《智齿》中的林家栋很像），这样的角色也模糊了善恶的边界。

在《怪物》里，林嘉欣饰演的“怪物”，正是因为一段不为人知、难于述说的家庭悲剧，才被困在了永无止尽的地下世界中。

在《军鸡》中，成岛亮（余文乐 饰）经历了非人的狱中折磨，最终成为了搏击场上的另类明星，他的经历也可谓是“困兽之斗”的代表。

在《智齿》里，滥用私刑、殴打仇人的警察展哥，就是郑保瑞塑造的“新困兽”。在他“破案”的过程中，我们有时候难以辨明，他究竟是想要真相，还是想要发泄自己内心的愤怒。

林家栋用真实入戏的演技，诠释了这个在心灵的“地狱边缘”摸爬滚打的角色。

强势者肆意地展示自己的暴虐，而弱势者也在不顾一切地挣扎。在《智齿》里，刘雅瑟饰演的王桃经受了我们可以想象的一切凌辱，但她始终在疯狂地求生与反击。

此前她在讲述麦当劳露宿者的《麦路人》中，饰演无家可归的母亲时，就展现出为了角色鞠躬尽瘁的勇气。

这次《智齿》中不顾一切、歇斯底里的表演，更是帮她获得了优秀性格演员的认证。她与林家栋一起，塑造了这部影片里最深入人心的两个角色。

在郑保瑞的电影里，城市这种最具当代性的空间看起来更像来自未来的噩梦，其中的人物又像是来自远古的丛林，如同野兽一般。

虽然这种类型化十足的港片，有时会有脱离现实之感。但是，或许郑保瑞所呈现的影像，恰恰是现实那看似光鲜亮丽的表面之下，潜伏的人类本性和黑暗本能。

我们看到暴力与混乱时的愉悦，或许就是在释放内心的欲望；而我们随后的羞愧，也可以是影片带给我们的反思。

凭借这部《智齿》，郑保瑞可以说必定会在之后的金像奖中占据一席之地。这部风格化到极点的作品，且看作是郑保瑞的“宣言”——他还没有完全妥协、他还是那个从银河映像班底中走出来的作者型导演。

不能阻止越来越多的人看衰香港电影，但香港电影人总会时不时用类似《智齿》这样生猛的港片“予以回击”。

期待《智齿》早日与大家见面之余，小万也推荐大家重温一遍那部撼动人心的《狗咬狗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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