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躲在被窝里看擦边男捂着嘴嘎嘎乐。

「你是不又看擦边男呢？」

「没，搞笑视频。」

「是吗，那刚才是谁给我的腹肌照点的赞？」

我：「？！」

1

大三之后，宿舍人都脱单了，只剩我一个孤家寡人。

她们三个看我可怜没人爱，绞尽脑汁说要给我找个男朋友。

有上公园相亲角的，有上相亲网站的，还有去酒吧偶遇的。

我天真的以为这三人怎么也能给我找一个吧。

结果出乎意料，她们自己换了一批新的。

我：「……」

我的母语是无语。

「妮妮，虽然我们没给你找到，但你可以自己去啊。」

「我跟你说公园相亲角的男生真的很优质，而且你条件这么好，你一进去，大爷大妈们肯定蜂拥而至把你围住。」

……

在室友的不懈劝说和怂恿下，一个风和日丽的周六上午。

我前往家附近一个公园的相亲角。

我一进去，大爷大妈们确实一窝蜂把我团团围住。

「哎呀，小姑娘长的真秀气，毕业没呢？家里给找工作了吗？」

「多大岁数了啊？想多大结婚生孩子？」

「有本地户口吗？近亲有生双胞胎的吗？」

「你是高知家庭的不，父母是干什么的？」

这……

公园相亲角原来是这种画风吗？

大爷大妈见我沉默不语，碰巧又来了新人，他们直接放弃我奔下一个目标去了。

我得以喘口气，找了树荫下的长椅打算坐会。

刚坐下，身边有人轻轻拍了拍我肩膀。

「姑娘是来找对象的不？」

抬头看去，是一个笑眯眯看起来很和蔼的奶奶。

我点点头。

「正好，你看看我这孙子怎么样？」

奶奶“唰”地一下，迅速从包里给我掏出一份简介。

我：「……」赶紧恭敬地双手接过。

简历上详细记录着姓名，年龄，学校，体重身高，家庭住址甚至连体检报告都有。

巧的是，奶奶的孙子还跟我是一个学校的。

但不巧的是，我还有一年要毕业了，他今年才来。

实话实说，蓝色一寸照中的人眉眼深邃，鼻梁高挺，是我喜欢的类型。

我委婉开口，「奶奶，你家这么着急嘛，他才大一就给相亲啦。」

奶奶笑着说：「哎呦，我是来溜达的，在老远一看你就喜欢，正好这臭小子现在没对象，就想看看你能不能看上他。」

「奶奶，我比他大，我大三了，您看您孙子介意吗，他要不介意，我肯定是行的。」

奶奶说不介意后冲一个方向招了招手。

一个高大挺拔的帅哥飞速朝这边跑过来。

奶奶趁他还没过来，靠近我耳边悄悄告诉我，「我实话跟你说，我没打算给他相亲，是我这孙子远远看到你，特意让我来探探口风的。」

我一脸迷惑，「那这简历是？」

奶奶随意开口，「啊，他刚才现做出来去打印社印的，你摸摸是不还热乎呢。」

我低头轻抚简历边角的温热。

一抬头，少年已经迎着微风与阳光站在我面前。

他额角微微被汗浸湿，轻喘着气。

「你好，我叫何清淮，想认识你一下。」

说着话脸色涨红，羞涩一笑，嘴边两个小梨涡突然显露出来。

2

「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。」

大一的何清淮真甜呐。

简直就是甜妹本妹！

「姐姐醒醒，你傻笑什么？口水都流下来了。」

我感觉嘴边被擦了一下，瞬间从梦里清醒过来，抬手摸摸下巴发现啥也没有。

「你骗我！」

何清淮从背后紧紧把我拢住，语气霸道，「快从实招来，你刚才梦到什么了？一直傻笑个不停，是不是梦到擦边男了？」

我从他怀里转过身看他嘴角。

「你笑一个给姐看看，姐就告诉你梦的什么。」

他一边嘴里嘟嘟囔囔，「我是卖笑的吗？」

一边又听话的牵起嘴角笑给我看。

他嘴边随着笑容展开立刻出现两个梨涡。

我被甜蜜的梨涡击中，简直要死在他的笑容里。

顺便抽空摸了摸被击中的心脏感叹，「我真是太吃你这一套了，被你这俩梨涡拿捏地死死的。」

他听到我这话立马收起笑容，气愤地看我。

「那我不笑你就不喜欢我了？」

我拍拍他的头下床洗漱。

「是啊，所以梨贵妃你得多笑笑，不然朕就去宠幸别的贵妃喽。」

等我洗漱完，何清淮已经做好了早饭等我。

不得不说，这三年他确实成长了不少。

学会做饭了，也变得贤惠了不少。

就是有一点不好。

不像以前那么爱笑了，我俩刚认识那时候，他表面看着是个酷哥。

其实私底下动不动就害羞还爱笑，妥妥一个小甜豆。

哪像现在，变成冷脸面瘫了。

除非我要他笑，不然一天也没个笑容。

真是白白浪费那么可爱的梨涡！

我扼腕长叹，「唉，时光一去不复返啊。」

何清淮看了眼手表，似笑非笑看我，「梨贵妃必须提醒我的陛下，你快要迟到了。」

我赶紧起身把手里的虾饺喂给他。

「快送我走，我不能迟到，我的全勤！」

3

何清淮虽然年纪比我小，但在大事上还是靠谱的。

他开车赶在打卡前十分钟到了我公司门口。

「宝宝拜拜，下班来接我！」

我说完就要飞奔进去，结果腰上一股力量猛地把我拽回去。

「早安吻。」何清淮贴在我嘴边给了一个预告就开始亲。

十一分钟后，我打上卡。

我：「%&#*！？」

我的全勤…飞了。

就差一分钟！

何清淮绝对是故意的！

这个睚眦必报的狐狸。

「妮可姐，你来了。」

我们组新来的实习生高阳跟我打招呼。

「是啊，迟到了一分钟。」

我把最后三个字咬的重重的。

「送你来的是你男朋友吗？」高阳一脸好奇。

我点点头，他还想再问什么被我给拦住。

「行了，别八卦了，去工作吧。」

高阳来的时间虽然不长，但是嘴甜还会来事。

我们组的人都挺喜欢这个弟弟。

我刚坐到座位上，桌子上就摆了一杯接好的咖啡。

抬头看去，高阳抿着酒窝目光炯炯地看我，「黑咖啡加两块方糖，讨好组长的。」

我点头客套微笑。

「今天就算了，以后不用做这些，忙好你自己的工作就行。」

高阳脸颊的酒窝消失不见，神色黯然。

「知道了，妮可姐，我先去工作了。」

我「嗯」了一声低头工作不再看他。

4

晚上加班到九点，我给何清淮发消息来接我。

他秒回道：「在楼下了，买了你爱吃的小蛋糕，你再不下来我就要上去看你是不是被拐去干诈骗了。」

我顺手回了一句「我被拐走第一个就诈骗你。」

何清淮一个电话打过来，声音含笑：「你别骗我，你把我一起拐走吧。」

我收拾好东西起身离开工位，顺嘴逗他，「你这叫恋爱脑你知不知道？」

「我不是恋爱脑，我是妮可脑。」

何清淮声音低沉磁性还带着笑意。

「那我们要是结婚了，你是不是还得强调一下你是沈妮可的爱夫---何清淮？」

手机里传来一阵撩人的笑声，何清淮撒着娇问我。

「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自称是沈妮可的爱夫啊？」

完了，大意了。

竟然又叫何清淮钻了空子。

「额，再议吧。」说完我赶紧挂断电话。

真是的，我提起结婚这茬干嘛。

最近这一年何清淮明里暗里跟我说要结婚。

一开始他暗示我想要结婚，见我装不懂，后来直接变成了明示。

这段时间还好了一些，前段时间他每天疯了一样找各种理由跟我求婚。

「今天天气不错，我觉得很适合结婚，你看呢？」

「看万年历说今天是黄道吉日，宜婚嫁，你愿意嫁给我吗？」

「你今天这件衣服好漂亮，好适合和我结婚，你觉得呢？」

……

现在家里的求婚戒指都得单放一个抽屉了。

求婚用的玫瑰花我一开始还能插在花瓶里精心养着，后来泡脚都泡不完。

这场求婚闹剧最后以我给了何清淮两个选择收场。

心里想着事，电梯一会就到了。

我走进电梯刚要关门，身后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。

「妮可姐，等我一会！」

我摁下开门键，高阳快跑两步挤进电梯。

他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，酒窝清晰可见，「谢谢妮可姐。」

「没事。」

「妮可姐，是男朋友来接你下班吗？」

「嗯。」

「妮可姐，你跟你男朋友在一起多久了啊，看你们好像还在热恋期。」

「小高，这是我的私事。」

我工作后这几年，面无表情的样子还是挺能唬人的。

再加上语气严肃点，我们组的人看着我生气都缩小存在感恨不得变成鹌鹑。

可我还是低估了高阳。

他原本高昂的头瞬间耷拉下来，语气低落，小声道歉。

「对不起，妮可姐，我错了，我就是想多了解你一点，毕竟你是我的组长嘛。」

他这么说让我一拳像打在了棉花上。

「我的私事跟工作没关系，你了解我的工作习惯就行。」

我话音刚落，电梯到了一楼。

电梯门打开，我跟何清淮的视线相撞。

见出来的是我，他眼睛瞬间发亮，目光炯炯地看我。

笑着走过来，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。

我走过去握手做麦克风状放到他嘴前：「请问今天我是第几趟下来的？」

何清淮眼神中透出一丝幽怨。

「第26趟，今天下来的好慢，晚上要补偿我。 」

我看了眼我身后的高阳，赶紧捂住何清淮的嘴，「光天化日之下，你说什么呢！」

何清淮牵住我的手，低头笑着打趣我：「你想什么呢，我是让你晚上陪我查资料。」

何清淮说完话抬头，看了一眼身后一直跟着的高阳。

高阳跟他对上视线，眼神开始闪躲，磕磕巴巴地开口：「学，学弟，好久不见！」

我疑惑抬头看何清淮，他冲我摇了摇头。

高阳见我俩一头雾水，自嘲道：「我跟学弟是一个高中的，我比他高一年级，学弟在学校是风云人物，不认识我这个普通人也正常。」

这话说的就有点带刺了。

我刚要给何清淮打抱不平，「高阳，你这话什么…」

我还没说完的话就被何清淮给捂了回去。

他看着高阳的眼神冷漠，语气冷漠。

「你说的不错，我确实不认识你，现在觉得也没什么必要认识了。」

他上一秒放着狠话，下一秒对着我立马变了态度，「宝宝，我们走吧。」

变脸速度堪称一绝。

不过这人突然犯什么神经叫我宝宝？

怪肉麻的，还是叫姐姐比较顺耳。

5

直到跟何清淮回了家我还在替他愤愤不平当时没给他出这口气。

可何清淮本人倒像个没事人似的，悠哉悠哉的。

看着他跟往常一样该做饭做饭，该洗碗洗碗，一点没把这事放心上的样子。

我更生气了！

合着我这是剃头挑子一头热？

到了晚上，何清淮在书房里查资料写论文，我带着气打开抖音。

结果开屏一对白皙饱满的大胸肌映入眼帘。

瞬间治愈了我的内心。

我赶紧躲进被窝，攥紧被角。

手速飞快地点赞评论收藏三件套，生怕晚一步抖音就认为我不感兴趣。

接着再往下刷，那一具具年轻鲜活冒着人气的肉体让我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。

我咬紧手指生怕自己乐出声引来何清淮那家伙。

我正暗喜自己隐藏的天衣无缝时，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道阴测测的声音。

「你是不又看擦边男呢？」

？他什么时候过来的！

我立刻攥紧被角，一秒退出抖音。

紧接着删除后台销毁证据。

一气呵成做完这一系列行动，我才敢出声。

「没，搞笑视频。」

「是吗，那刚才是谁给我的腹肌照点的赞？」

我：「？！」

怎么还有后招？

那些肉体里还有何清淮的？

也没注意啊…

刚才都看花眼了，哪还分得清都是谁的腹肌啊！

与此同时，我身上的被子一下被大力掀开。

乍一见亮，卧室的灯晃得我睁不开眼。

我拿手捂住眼睛，何清淮翻身压住我，身上的热气扑在我脸上。

……哇哦，好鲜活的肉体。

我试探性睁开一只眼，就看到何清淮似笑非笑的一双眸和嘴边若隐若现的梨涡。

还有那线条分明的、十分性感的、对我诱惑十足的胸肌和腹肌。

我：……完了，美人计。

这把坏了，冲我来的。

我自暴自弃的双手大敞着。

一脸英雄就义的赴死样。

「来吧，早死早超生，我明天还得上班。」

看上去活像个快被妖精榨干的凡人。

何妖精俯身贴近我耳边，轻轻吐出一句。

「姐姐你忘了？明天是周六。」

还不等我回答，何清淮的唇就印了上来，堵住了我还没说出口的话。

6

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。

周一上班我被临时通知要出差，归期不定看效率。

赵总让我带着高阳，锻炼锻炼他。

刚上飞机，他坐在我旁边欲言又止。

我先一步开了口。

「上次的事是私事，我尽量保证不会影响我对你工作的看法。我不知道你对我男朋友有什么偏见，但他是我的爱人，我不太喜欢别人针对他。」

「明白吗？」

我说完看了高阳一眼，他一脸歉意点了点头。

「要不妮可姐你把学弟微信推给我，我亲自给学弟道个歉吧。」

我顺手想推给他，又想起来何清淮那个高冷性子也没拿这当回事。

「不用了，他没生气。」

我拒绝之后看高阳神色似乎有点失落。

飞机落地后已经是晚上了，等我和高阳赶到下榻的酒店快要凌晨了。

天气炎热，我俩折腾的汗流浃背，狼狈不堪。

进了房间，我第一件事就是去冲个澡。

头发刚洗一半，门铃响个不停。

我匆匆裹上浴袍去开门。

看到同样穿着浴袍，狼狈地顶着一头泡沫的高阳。

他一脸尴尬地看我。

「妮可姐，能借个浴室吗？我浴室的喷头洗一半突然坏了，叫酒店维修说是太晚了要半个小时才能赶来…」

他越说声音越小，整个人羞愧地恨不得把头低到地底下去。

看着怪可怜的。

「进来吧，你先用浴室吧，我等你洗完再用。」

高阳连忙摆手。

「别别别，妮可姐，你要这样我就更不好意思了，这太为难你了，本来半夜来你这借浴室就够不好意思了。」

他这么客气那我就不客气了。

「那行，你坐着等吧，再给我半个小时。」

等我火速洗完澡出来看到高阳正慌慌张张地拿着我的手机。

7

「你这是…」

「妮可姐，那个，是赵总打来的电话，我看手机一直响，你还在洗澡，就擅自做主接了电话，妮可姐，你要是生气就怪我吧。」

「是我不懂事，乱动了你的手机，可我看是赵总打来的电话不接可能不好…」

他越解释头越低。

我把手机接过来给赵总拨过去。

冲高阳挥挥手，「行了，没怪你，知道你是好意，下次别这样了，你去洗吧。」

高阳乖巧点头进了浴室。

手机听筒传来声音，「咳，我是不是打扰你和小高了？」

也不知道电话是什么时候接通的。

「赵总你误会了，我和高阳不是…」

「哎呀，小沈你不用多说，我都懂都明白，这都小事，咱们还是先说说工作的事吧。」

赵总一肚子花花肠子懂什么？

「赵总，我跟高阳真的什么事都没有，他就是来借用一下浴室，你别瞎联想，我已经有男朋友了。」

「哎呀，小沈！当我是老封建了不是，我都明白，我们现在谈工作的事吧。」

你明白个屁，一听他这话就没明白！

这一晚上任我怎么解释赵总都不信。

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。

8

何清淮这个粘人精已经连续两天不对劲了。

自从我出差那天开始。

出差之前他听说高阳要来，恨不得钻进行李箱跟我一起来。

可我来这两天，除了早晚安问候，他完全没了踪影。

往常我出差他一天恨不得打八个电话查岗。

这两天他没消息，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。

原本想着晚上收拾完给何清淮打个电话好好问问。

没想到我和高阳刚回酒店。

就看到本该在家的何清淮孤零零杵在酒店门口。

像只无家可归的落魄小狗。

我一脸惊讶，不敢相信地喊了一句，「何清淮？」

听到我声音，他低垂的头猛地抬起，眼睛亮闪闪的，像是找到了主人。

看到高阳，他嘴上的笑又一秒收了回去。

我领着他回我房间，一路上他表面看似乖巧，但私下却紧紧攥着我的手。

「妮可姐明天见。」

高阳说着话又扫了一眼紧贴着我的黏人精。

我回了句「明天见。」

顺势把何清淮带进房间。

一进去。

他立刻暴露本性紧紧搂着我，脑袋埋在我肩头不起。

我拍着他轻声询问。

「这两天是发生什么事了吗？」

他摇了摇头，扣住我的手把玩。

桃花眼微微上挑，假装不在意地问。

「姐姐觉得高阳这个人怎么样？」

我眨了眨眼，憋住笑。

「嗯…还不错，工作能力挺强。」

绿茶狗再次发力。

「是吗？那姐姐肯定喜欢他那对酒窝吧，毕竟姐姐那么喜欢我的梨涡。」

我故意逗他，「是啊，他还真有几分像你以前的模样。」

何清淮眼神幽深，嘴角微勾。

「哦？是吗？」

「姐姐说真的？」

我后背发毛，见好就收。

「当然是假的啦！跟你开玩笑的，姐姐最爱你了。」

何清淮突然拥住我，嘴唇一下一下轻吻我耳垂 。

「那姐姐嫁给我怎么样？」

气氛一瞬凝滞。

我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沉重。

儿时糟糕的记忆蜂拥而至一起挤进我的脑子。

我强提着笑应付他，「我们之前不是说好先不谈这件事了嘛。」

「你跟我说说你这两天是发生什么事了吗？怎么没有夺命连环call了？」

他顺嘴回答我，「我想起了一些事。」

「不对，姐姐，你别转移话题。」

「之前你说过让我谈恋爱和分手二选一……」

「要是我想选第三个选项呢？」

他见我一言不发。

轻叹一声。

「姐姐，你想过我们的未来吗？」

9

说实话，我没想过。

我一直以为爱情在进入婚姻之后就会被柴米油盐和家长里短侵蚀。

变得一地鸡毛。

自我有记忆以来，我所谓的爸妈找个借口就能争吵，吵不尽兴就互相厮打。

若打也不尽兴，我就成了他们的目标。

我身上新伤添旧伤，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全身。

最严重的时候，我身上没一块好皮。

街坊邻居一开始还能帮着劝两句，拉拉架。

但那两个人打起来就像一对疯子。

领居也怕惹祸上身。

即使报警来，警察当时也管不了这些事。

我一开始还会哭会跑，会抱着他们的大腿求他们不要打架。

但日复一日。

后来我也变得麻木，看着他们打骂，也任他们打骂。

整天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。

这样的生活持续到我高一。

高一的班主任是个城里来的快退休的小老太太，脸上总挂着笑。

她接连几天问我脸上的淤青是哪来的。

我不回她的话。

她见问不出我就去问别的同学。

镇子不大，我家这点事刚开学就在同学中传开了。

「她从小就被她爸妈打，小时候可开朗了。」

「她爸妈天天打架也不管她，学费还是她自己挣的。」

「听说她自己天天去学校门口的饭馆洗碗挣钱养活自己。」

10

不知道那个小老太太从谁那听说了我打工的地方。

我在后厨洗碗，她就在前面点碗面陪着我。

晚上九点，我洗完碗离开，她就跟在后面送我到家门口。

一开始，我没搭理她。

这些年，这种自以为是，想要拯救我的人多了去了。

哪个不是在看到我家那个状况就转身离开。

谁都救不了我。

但是，一个月了。

她这样陪了我整整一个月。

冬天的水凉，水龙头附近多了副新的加绒手套。

不是老板给买的。

他昨天还说让我少用点水。

我看向店里吃面的小老太太，她像是一直看着这边。

我一看过去，她就给了我一个微笑。

那笑里没有怨恨没有嘲讽，只有无限的包容。

我低头拿起那双手套，跟老板说了一声付了小老太太的面钱。

当天晚上，我洗完碗往家里走。

她在后面想追上我累的直喘气。

真是个体力不好的老太太。

我悄悄放慢脚步等她。

她追上来平复了好一会呼吸才能开口。

「愿意跟我聊聊了？」

我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头。

「聊什么？聊我家暴的爸妈，还是聊我倒数第一的成绩？」

「你们这些人别在那装什么善人，都是伪善。」

「都是假的！」

等我机关枪似的突突说了一大串。

小老太太只是笑咪咪地看着我。

等我说完，她试探性地向我伸手。

我别别扭扭走向她的怀抱。

她温柔的摸摸我的头。

「呼噜呼噜毛，吓不着，吓不着。」

她的怀抱很温暖。

我想试着相信她。

一个星期后，她提出要家访。

「你确定要去？」

她只是摸摸我的头坚定地说：「去。」

还没到家门口，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争吵声还有摔摔打打的声音。

我拦住小老太太，不让她进去。

她冲我摆摆手，毅然决然走进去。

11

「然后呢？你被爸妈打了吗？」

我拍了拍何清淮紧攥着我的手。

「之后？」

他点点头，「嗯。」

之后小老太太走进去，正打的不可开交的两个人看到她都一脸震惊。

原来她是我那个只在回忆中听到过的姥姥。

我很小的时候，我们家曾有过一段快乐时光。

那时候我爸生意做的不错。

我妈在家照顾我。

他跟我说我姥爷是个很和蔼的小老头，我姥姥是个很严厉的小老太太。

他们不同意自己女儿跟一个没上过几年学的小混混在一起。

我妈就跟我爸为爱私奔了。

我妈妈讲起这些时总是会陷入回忆。

但她看到我又会走出回忆幸福的笑。

「不过，妈妈有你有爸爸也很幸福。」

但，幸福的时光总是那么短。

之后，我爸识人不清，遭人算计，公司破产。

我们一家辗转各处躲债。

后来我妈咬牙卖了房子首饰一切可以卖的东西还债。

我们一家就此搬到了一个小镇上。

他们两个也像变了个人。

从爱人变成了仇人。

而我也从他们的孩子变成了陌生人。

「之后呢？姥姥带你走了吗？」

何清淮迫切地想知道年少的我有没有被拯救。

我把他揽入怀里，故作轻松地说。

「当然啦，我可是沈妮可，谁会不喜欢我呢？」

何清淮埋在我怀里，声音闷闷的。

「是的，我就很喜欢，很喜欢，特别喜欢沈妮可！」

我鼻子顿时酸酸的。

「这么喜欢我啊？」

「嗯。」

「谢谢。」

「嗯？」他疑惑地要抬头。

我亲了他额头一下。

「我替十二岁的沈妮可谢谢你喜欢她。」

当初，我没被带走。

姥姥狠狠骂了妈妈一顿，领着她去离婚。

把她带回家了。

从那时起，我彻底明白了。

谁都拯救不了我，我只能自救。

12

那天晚上何清淮蜷在我怀里睡着了。

我们都没再提之前的事。

何清淮空出时间陪了我两天，最后恋恋不舍的回去了。

出差的工作在一周内解决。

我和高阳连夜赶回。

第二天我刚进公司就发现众人看我的眼神不对劲。

我去茶水间，跟我亲近的于姐也顺势进来，一脸紧张地看我：「小沈，你没事吧？」

我一头雾水，「我怎么了？」

于姐支支吾吾地张不开嘴。

「于姐，你说吧。」

「那我说了啊，就是现在公司里都传你跟小高有点事，说你那啥他…」

我听得眉头紧锁，想了一会。

突然灵光一闪。

想起了出差期间，高阳接过赵总打给我的电话。

「现在这事都传开了吗？」

「是啊。」

于姐见我脸色不好，又补了一句。

「不过还是有人相信你的人品的，我就是其中一个，我就相信你不能干这事。」

「但是，这事它还是不好听，你想到什么解决办法了吗？」

于姐说完，茶水间里进来几个人。

一开始还说说笑笑一见我都闭上了嘴。

「别担心，于姐，我身正不怕影子斜。」

出了茶水间，我直奔赵总办公室。

「赵总，你知道公司最近传的关于我和高阳的事吗？」

赵总手敲了敲桌子，「小沈，你怀疑我传出去的？」

「不，我相信这事不是你传的，我想请你帮我查一下这事是从哪先传出来的。」

赵总笑了笑。

「这对我有什么好处？」

「我觉得也没什么坏处。」

说完我离开。

赵总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出。

「你这个小姑娘真是不愿意占一点下风…」

老总的效率果然比我这小组长高。

不到俩小时就找到了流言的源头。

是跟高阳一起来的一个实习生。

我找上他说了我的猜测。

「出差那天你给我打电话，高阳接了，说我在洗澡，所以你就误会了？然后以讹传讹？」

他没想到我会猜到惊得瞪大双眼。

他张嘴想解释两句，但被我说中又只能羞愧地垂着头，只呐呐道：「妮可姐，我不是故意的。」

我不想多说，问了他一句。

「既然你做错了事，那你就来弥补，同意吗？」

他连连点头。

「听着，你怎么传的谣言就怎么把我接下来的话一字不落地传出去。」

他接着点头。

于是接下来几天，谣言又彻底换了个版本。

13

「哎，你听说了吗？其实不是沈妮可潜规则，是高阳主动贴上去的。」

「我就说嘛，组长人那么好，男朋友还帅，哪会潜高阳啊。」

「谁说不是啊…」

我的风评一夕之间好转。

随之而来的是，高阳被流言逼的抬不起头。

他忍了几天最后走投无路找上了我。

约我中午在公司附近的咖啡馆见面。

「沈妮可，你要干什么？」

他开朗阳光的面具被揭下，现在的样子阴郁又怯懦。

我喝了口咖啡。

「现在怎么不叫妮可姐了？终于不装了？」

高阳放在桌子上的手紧攥着气得颤抖。

我也不再逗他。

「我们聊聊吧，聊聊你为什么接近我。」

高阳像听到了笑话一样冷嗤一声。

我接着开口，「或者更准确地说你为什么通过我要接近何清淮？」

高阳猛地抬头盯着我。

「你什么时候知道的？」

我装作回想的样子。

「或许是你第一次见何清淮就分外有敌意的样子吧。」

高阳不解低语：「怎么会？怎么会？」

「高阳，你想知道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吗？」

他一脸戒备。

「是一个开朗健谈，阳光明媚的人，像是一个小太阳，对谁都很温暖。」

他连连摇头，「呵。」

「但这样的你却对何清淮充满敌意。」

高阳扣着手指，低声说：「我本来…是想装作喜欢你，这样的话对他有敌意或者有好奇的表现都是正常的。」

「但我不傻，我会思考，我也能看出你的关注更多是落在谁那。」

高阳自嘲笑笑，「我还以为我掩饰的很好。」

他话题一转，轻声问我：「你想知道我们的故事吗？」

看我点头，他扭头看窗外陷入回忆。

「我初中就发现自己的性取向与别的男生不一样，他们讨论班里的女生时，我的目光更多落在操场上挥洒汗水的男生身上。」

「性取向不同没什么，错在我性格内向胆小，错在我成绩优异，错在我家庭困难任人拿捏，所以我与他们不同的性取向成了刺入我身体的利刃。」

「我理所当然地被霸凌了，水杯里放粉笔、垃圾、死耗子，被拉进厕所扒掉裤子，被他们不停打骂，被关在厕所里不能回家，从初二到高三，整整五年，我被那群畜生整整欺负了五年。」

「一千八百多天，我每天都在生与死里徘徊，我尝试求救，可没人愿意救我。他们都在旁观，看我像个小丑一样挣扎。」

高阳失神地坐在角落，阴影笼罩着他，他用力抹掉脸上眼泪。

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，突然笑了笑。

「何清淮是我们学校最出名的人，他长得帅，成绩优异，家境也好，性格大方朋友众多，跟我截然相反，这样的人发现我被霸凌之后，竟然会站在我这边。」

「你知道吗？他为了救我跟那些人打了一架，他说不管什么理由都不该这么欺负人。」

「你说他单不单纯，我怎么可能会不爱上他呢？」

高阳喃喃自语，「他是唯一救了我的人啊。」

听完高阳的故事，我一时不知道能说些什么，现在言语上的安慰是最苍白无力的。

想了想我发了一条信息出去。

五分钟后，「叮」地一声。

咖啡馆门口的风铃响起。

我看过去冲来人招了招手。

何清淮朝这边走过来。

「我不知道能为你做些什么，想来想去还是把他叫来，你一定有话想跟他说吧。」

高阳瞳孔颤动，握紧咖啡杯。

「你什么意思？」

我看向他轻声说：「解铃还需系铃人。」

我起身离开回去上班，何清淮坐在了我的位置上。

14

下午高阳没来，请假了，我给批了。

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异常沙哑，想来是哭了很久。

「好好休息。」

他停顿几秒后说了声：「谢谢。」

「不用。」

晚上没加班，我掐着时间一秒冲出去。

电梯楼层不断往下跳跃。

「叮」一声，电梯门开。

我扑到了何清淮怀里。

「今天早吧。」

他顺了顺我头发笑着说：「姐姐今天是第一名。」

我们都很默契地没提今天中午的事。

回去路上，他提出明后天的假期带我去他奶奶家做客。

说起来，我和何清淮能在一起还多亏了奶奶这个媒婆。

我举双手同意。

周六上午，我们出发去奶奶住的小区。

老城区里大多住的都是老人，这边生活节奏慢悠悠的。

人处在其中，心境不由自主变得平和。

奶奶依旧紧跟潮流，最近迷上了跳交谊舞。

吃完晚饭，奶奶去跳舞，何清淮跟我下楼遛弯消食。

看着周围慢悠悠走过的幸福的一家三口或是白发苍苍的一对对老人。

我皱起眉头看向何清淮，他也看向我。

「你…」

「姐姐，我想明白了。」

我刚要问他想明白什么了？

他深呼吸，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。

「我从前认为像周围人一样恋爱走进结婚才是幸福的正确答案。」

「但是我最近想了想，幸福不只有一个模样，谁规定结婚就是幸福的标准答案了？」

他又吸了一口气，紧张地喉结上下滑动。

「既然，既然你不喜欢结婚，那我们就不结了，我要跟你谈一辈子的恋爱！」

他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，说完眼眶就红了。

他把头撞在我肩膀上，声音委屈巴巴地。

「不过，姐姐你要很爱很爱我，我们要比别人结婚还要幸福。」

就在此时，我心里某一处的黑暗角落在此刻迎进了一束光。

十二岁被抛弃的沈妮可在二十四岁被人捡起来了。

并且，奉为珍宝。

「姐姐？」何清淮抬眼看我。

「好，我答应你，我会更爱你的。」

他想了想又提了一句，「不过，结婚戒指还是要戴的，这样他们就知道你是有家室的人了，不会来招惹你了。」

「好。」

接着小声补充，「我也会戴的。」

「好，都听你的。」

「真的，都听我的？」

他一脸跃跃欲试。

得寸进尺的提出，「那你出差的话要每天给我打八个，不，还是五个电话吧。」

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看我的脸色。

我摸了摸他微红的眼皮。

说了声，「好。」

何清淮忍不住笑，梨涡缀在嘴边若隐若现。

15

周一上班，那个传话的实习生唯唯诺诺地走过来跟我解释。

「组长，这回我真传了，但是他们都说我骗人，不信我的了。」

现在公司里又出了我和高阳关系的第三个版本。

其实他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弟弟。

但这个版本没几个人信了。

连带前两个版本也失去了可信度。

像狼来了故事一样。

「没事，不怪你，希望你借这次的事长个记性，谣言止于智者。」

实习生点头，「嗯，我明白了。」

高阳也看向我，我冲他招了招手。

「聊聊？」

他跟着我上了天台。

我眺望远处高楼，率先开口，「你们说开了？」

高阳也看向远处，「嗯。」

我背靠栏杆抻了抻胳膊，「那就好。」

一缕微风吹来，我听到了一句很轻的谢谢。

还挺动听的。

高阳抿了抿嘴开口。

「妮可姐，你是个很好的人。」

「他也是个很好的人。」

「你们…很般配。」

最后一句话，他语气里带着释怀。

「我也该放下了。」

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先一步离开。

「太阳总会驱逐黑暗，光明总会到来，你说呢？」

高阳站在原地，阳光一点点将他从阴影中拽出来。

——全文完